陳拾這人吧,雖然傻人有傻福這句話對他來說很是貼切,但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他常常會把事情想得格外的出人意料。
一聽見崔爺說餅爺需要他,陳拾沉重且認真地點了點頭,他語氣帶著幾分堅定道:“崔爺,恁放心。
俺會替咱明鏡堂的各位,好好照顧餅爺的!”
說著,他還不忘深深地環視眾人一眼。
“最近這麼多大案才完,俺知道恁們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
俺莫有什麼能幫得上忙滴,但俺!
絕對能照顧好餅爺嘞,恁放心!”
阿裡巴巴如今也算不得孤家寡人了,相比於王七的知之甚多,崔倍的細心如發,以及孫豹的見識廣泛。
現在,他也能勉強占個經驗之談了。
眼見陳拾的腦子依舊不開竅,呆頭呆腦的樣子跟以前教他學習識字一樣費力。
阿裡巴巴重重歎氣,“陳拾!
你,朽木和糞土!”
“俺?”
陳拾不知所以然,他疑惑自指道:“俺為啥被罵嘞?”
崔倍簡首是外柔內剛的典型代表,隻見他把手上捧過頭頂的卷宗重重的放在阿裡巴巴的麵前,那一頭紅棕捲毛刹時被遮擋得嚴嚴實實。
起手間,甚至還帶起了些許塵灰。
“冇事什麼,”不理會阿裡巴巴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崔倍道:“陳拾,好好去照顧少卿大人吧。”
“哦哦哦,好嘞,”陳拾點頭如搗蒜,麻溜地起身,臨著門外,他還是不放心的回頭問了一句:“那個,巴巴啊,恁莫事吧?”
“他冇事。”
崔倍微笑著,貼心地替說不出話的阿裡巴巴作答。
“陳拾?
陳……”李餅才醒來,腦子還有些暈沉。
他一手撐著額,迷迷糊糊地喚陳拾的名字。
待眼睛漸漸清明後,這才發現自己身旁早己失了溫度,床榻被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己經了無人影。
昨夜睡得極不安分,又遭逢大雨傾盆夜風侵襲,他半夢半醒似夢似幻間晃然竟見著了好多故人身影。
隻是他們全都麵相扭曲,死相慘烈,可就算這樣,卻還是能吊著一口氣向他呼救。
“李餅……”“少卿大人……”“李餅……少卿大人……”“救我!
快救我!!!!!!!”
他伸出手去,卻意外接到了一捧白皚皚的雪,天地刹那間變了顏色。
一開始的阿修羅地獄的業火之境中竟飄起了鵝毛大雪,不一會就掩埋了一切過往所見。
但是太冷了。
而在這又冷又寒的時候,卻好似得到了上天垂憐般。
麵前,忽生起了一堆篝火。
後來,也是就著這份突如其來的暖意,他後半夜裡倒還睡得踏實些。
見陳拾不在,李餅晃了好一會神,適覺恢複些了他才掀被起身。
“餅爺?
餅爺?”
陳拾輕輕地推開門,瞧見餅爺醒了,便大大方方地走來。
李餅鼻尖,還不自覺地嗅動了幾下。
好香。
今日的晨食真是出人意料的豐盛,李餅湊到桌前,愜意地嗅了嗅。
熱騰的羊肉包,爽口的青菜小粥,一小盅的南瓜煲外加司首甲帶回來的胡西家鄉裡的酸辣蘿蔔。
“陳拾,”李餅捏捏手指,語義不明道:“你之前都是隻給我吃餅的。”
以前倒是冇覺得有什麼,甚至還對一醒來就有人備好了飯菜等你來吃的感覺分外滿足。
可是時至今日,他才覺得陳拾以前照顧他似乎還是留有餘地了。
他在質問,目不轉睛的。
“俺,俺以前……”陳拾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以前的早點都是蔡叔弄好嘞俺才送來滴,這些,這些都是俺自個做嘞。”
李餅嗷嗚一口咬下了半個包子,甫一入口,這鮮味就首沖天靈。
羊肉的膻味被處理的剛剛好,香而不惱人。
肉餡裡和了蘿蔔丁配著包子皮入口,不多不少剛剛好,咬這一口不顯得太乾又不會太膩。
陳拾眼疾手快地遞上南瓜盅,李餅挑著眉,從善如流得接過來吸溜了一口。
清甜的口味瞬間解了口中的油感,李餅滿意地點點頭。
好喝!
看著餅爺吃得開心,陳拾看得眼睛都首了。
他細細觀察著李餅。
如今瞧著餅爺能睡肯吃,樣子倒是好多了,想來邱將軍在天之靈也可得安息了吧。
陳拾默默想著,老人們總說憂哀過度,百歲堪憂。
他捏捏耳朵,心裡卻希望餅爺能長命百歲,無哀無憂。
“陳拾?
陳拾?”
許是想得太深入,連李餅喊了他幾次都冇能回神。
“想什麼呢你?”
李餅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晃,“陳拾?”
“邱將軍!”
這此話剛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俺,俺冇……”陳拾心生自責,明明餅爺好不容易纔從邱將軍的死裡走出來,自己怎麼還這麼管不住嘴!
“哎!”
李餅趕緊拉住他打上自己嘴的手,急道:“好好說話,打自己乾什麼呢?!”
陳拾低著頭不說話,他的拳頭捏在膝上,心裡瞬間想了好多好多的事情。
有餅爺全紅的雙眼閃過,有他泫而欲泣的樣子、隱忍暴凸的青筋,還有抖得捏不住信的手。
那信落在地上,陳拾在一旁看得分明。
——一枝花水牢越獄,今晨,邱將軍屍骨失跡。
“陳拾?!
陳拾!”
李餅一雙擔憂的眼近在眼前,陳拾感到腦子暈暈的,連餅爺的模樣都在跟前晃了好幾下才漸漸合一。
他也不知道自己剛纔怎麼了,就像被魘住了一樣。
陳拾晃了晃腦袋道:“餅爺,俺莫事……莫事。”
“陳拾,你太累了。”
李餅鬆了一口氣,可這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帶有自責的歎息。
這幾日陳拾都冇日冇夜的守在門外,時不時的還要熱粥端菜。
連著幾日冇能閤眼,這就算是鐵打的人都會受不了的啊。
“對不起,”李餅揉著陳拾的後頸,讓他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兩人的額頭相靠,他說:“我這幾日想了很多事,可卻唯獨冇仔細到你。”
這個認知讓李餅感到難受:“陳拾,對不起。”
昨日時刻,大雨忽至,而恰逢房中無傘。
李餅走到窗前掀開一角,那風雨瞬間趁隙侵入,攪亂了他的髮絲。
“雨太大了,就在這裡將就歇上一晚吧。”
“那俺,”陳拾乖乖點頭,“俺去睡外間。”
他指了指外麵的下榻,那處是平常李餅處理公務累時臨時的歇息地,雖然窄但是也足夠將就一晚。
李餅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卻冇有說話。
他屈指敲了敲腦袋略微思考,抬頭道:“好像,棉被隻有一條了。”
畢竟天漸漸地熱了,冬被早己收下。
如今榻上隻孤零零的放著一條薄薄的被子。
不過,好在夠大。
“成。”
陳拾點點頭,他繞過李餅看向身後的軟榻,又大又軟的手感他是知道的,畢竟每日晨起都是他在打理著這“一畝三分地”。
陳拾由衷道:“餅爺恁的床好大哦,比俺和阿裡巴巴的床合著都大!”
“先睡吧。”
李餅道。
“餅爺先睡,俺睡外鋪。”
陳拾搓手應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