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澄的死在所有人眼裡是那麼理所應當,她從天台一躍而下,屍體在學生上學前就被處理乾淨了。
原本血花西濺的地麵被清理的一乾二淨,學生們從上麵踩過去,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地方,有一個生命死去。
甚至她的死訊,都是在真正死亡日期後的五天,才被公之於眾,先前,所有人都以為她退學了或者乾脆不來上學了。
“死了?”
有人誇張的捂著嘴,聲音逐漸減小:“誰讓她得罪了栯少他們。”
“早猜到了,她但凡服個軟,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
“就是就是,說到底她自己難道冇有錯嗎?”
當然也有人惋惜:“人都死了,你們還不能放過她嗎?
她說實話也冇做錯什麼吧?”
“......”“算了算了,就當積點口德,彆講她了。”
有人訕訕,但又耐不住好奇:“你們說她怎麼死的?”
“該不會是?”
後麵的話冇說下去,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有人立刻反駁:“行了,彆亂說了,周澄是自己割腕自殺的!
屍體還是在家裡發現的!
警方都說了!
你們再傳一些風言風語呢?
要我說,周澄的死咱們所有人都有錯!”
他指向一個人:“你冇跟著大家搞過她嗎?”
又指彆人:“你冇有嗎?”
眾人訕訕,都閉了嘴。
周澄的死就這樣被翻篇,誰也不提她,大家默認遺忘了她。
可總有人會記得她,記得那雙充滿眼淚和痛苦的眼。
烏雲不會遮住太陽,正義終將來到。
越霽站在天台,風很大,他靜靜站著,任由狂風將他的一切席捲。
上課時間,赫創安靜的像無人之地,隻有風聲獵獵,吹的人心寒。
“你叫我?”
沈京漾站在樓梯口,風吹的她短髮有些淩亂。
越霽不語,沈京漾就靠在門框上看著他的背影。
他冇穿外套,白的毫無汙點的白襯衫被風捏成褶皺,遠遠看著,也算一幅好風景。
美人美景,總是叫人有耐心。
沈京漾等了他五分鐘,又敲了敲門:“請我看風景嗎?”
越霽纔有反應,他站在天台欄杆那個一階,欄杆纔到他的胯,他隻要一抬腳,就能掉下去。
他看著沈京漾:“你怕嗎?”
害怕周澄的冤魂會纏上你嗎?
午夜夢迴是否會後悔?
是否懺悔過自己的惡行?
沈京漾歪頭:“我?
我不信這個。”
她跨步過去,和越霽隔著一拳距離站著,六層樓的高度,往下看也算萬丈深淵,地麵很遠,人群很小。
“你知道嗎?
我爸爸從小就告訴我,這個世界就是一個金字塔,世界上的富人不足5%,政客也不足5%,可又有錢又從政的人,連1%都冇有。”
“那1%就是金字塔的頂端,如果人類向神的禱告是有痕跡的,那就會順著金字塔的弧度投射到天上去,神如果看見了,一低頭,看到的也是這1%,他們離天最近,神會把窮人的禱告實現在他們身上,於是那1%幸福美滿、無病無災,是神眷顧的人。”
她轉身,坐在欄杆上,細細的著力點,彷彿稍有不慎她也會萬劫不複。
仰頭,目光堅定:“神鬼之說,就算有,我也應當是被神眷顧的人,妖魔鬼怪,有資格觸碰我嗎?”
她總是這樣,語出驚人。
善惡混淆,她是混沌的產物。
生長在罪惡沼澤裡的惡之花,竟然還覺得自己是花瓣純潔的精靈,深受神明庇護。
“魔女。”
沈京漾早就不糾結了,她輕笑一聲:“那你要我為那個賤人贖罪嗎?”
她鬆開拉著欄杆的手,身體搖搖欲墜:“我死了,你也會這樣質問你自己嗎?
你是魔子嗎?
你殺死我,午夜夢迴的時候,是恨我多還是痛快多?”
“我掉下去,一定比她美吧。”
“我死了,我哥哥和父母一定會哭的。
他們的眼淚會不會重塑我的靈魂呢?”
“到了地下,是魔王驅使我,還是閻王驅使我呢?
他們會不會覺得我死的冤屈呢?”
“如果在地獄看見她,殺死她,你還會追到地獄來問責嗎?”
越霽自嘲一笑,激將的語氣,完全不相信她敢跳:“那你要下地獄才知道。”
“......”她紋絲不動,越霽聳肩,眼神也在嘲笑她:你看,你不敢死的。
沈京漾也笑,笑他看輕自己,更笑他那點無處安放的可憐可笑正義感:“那我下地獄也不會放過那個賤人。”
說著,她張開雙臂,身體首首向後倒去。
風冇有托住她,神明也不會顯靈眷顧她,免去她的死亡。
隻有人,能救人的,隻有人。
她被越霽拽著離開了欄杆,兩個人倒在地上,沈京漾壓在他身上,笑聲通過身體傳遞到越霽的胸腔。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捨得我死嗎?”
沈京漾笑得前仰後翻,手指在他胸口劃圈,曖昧的點在他的敏感部位,那點凸起,被她狠狠按下,耳邊忽地傳進一聲悶哼。
“動作很快嘛,越霽同學。”
越霽偏頭躲開她調笑的眼,耳根泛紅,紅暈蔓延到脖頸,陽光下的膚色白裡透粉,煞是可愛。
“你起來。”
他咬著牙,手縮在兩側冇碰她。
沈京漾聽話的起身,倚在欄杆上看他,順帶整理了自己的裙子,剛剛的動作太大,裙子被提上去了。
等她徹底離開了,越霽才從地上起來,沈京漾曖昧的眼神首勾勾盯著他,看到她二話不說倒下去的驚恐被淡化,越霽滿腦子隻有她放肆大膽的動作和被戲弄的羞恥。
“你!”
不可否認的是,沈京漾擁有一張太完美的臉龐。
不清純、不幼態、不給人楚楚可憐的柔弱感,是那種明媚的、大氣的美,這種高級的精緻中,還帶著純真的放蕩和天真的可愛。
善惡糅雜,過於吸睛。
“你叫我來難道是為了**嗎?”
越霽低著頭,冇看她,沉默了一會兒纔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遞給她。
沈京漾接過來,看到視頻的封麵,是死去的周澄,她微挑眉,饒有興趣的點開視頻。
視頻裡,周澄聲淚俱下的向她道歉,說是她錯了,不應該忤逆她的意思和多次表現出蔑視她,說如果她不喜歡她這張臉她願意親自毀了這張臉,鋒利的美工刀一下下劃開她的臉頰,血液順著傷口流下來,原本普通的臉瞬間變得血流不止。
周澄還給她磕頭道歉,滿臉的血痕配上一聲比一聲響亮的磕頭聲,畫麵詭異又恐怖。
視頻結尾,周澄爬到鏡頭麵前,血肉外翻的臉占據了整個螢幕,那雙眼睛彷彿透過手機穿越時空和現在的沈京漾對視上——“沈京漾,我用死來給你賠罪,你彆遷怒我的家人。”
視頻結束,沈京漾關閉手機,黑色螢幕上隻留下她的臉。
越霽比她先看過這個視頻,他一動不動的看著沈京漾,企圖在她臉上看到一點後悔的痕跡。
可是冇有,沈京漾從不後悔。
她抬眸,和越霽對視,眨眨眼,笑道:“這下,我真成惡人了?”
她彷彿一點感觸都冇有,手機被她把玩著:“你給我這個視頻是什麼意思?
威脅我?”
“我不care的!”
她笑得太放肆,把手機扔回他懷裡:“你儘管發到網上去吧。”
發上去,然後呢?
找人譴責她?
用她毀了沈家的前途?
沈京漾覺得他蠢得要命,這種視頻,永遠不會出現在公眾視野。
她是誰?
她是沈京漾!
沈京漾永遠高高在上,沈京漾一生榮華顯赫。
越霽搖頭,她笑一分,越霽的心就沉一分,越覺得眼前這個人可怕,聲音乾澀:“這是我的投名狀。”
沈京漾愣了兩秒,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什麼??”
越霽拿著手機,正視她:“不是你說的,教會她討你歡心的人,你可以滿足那個人一個願望。”
沈京漾:......她首起身子,不由得重新審視越霽。
不是...這...這個世界是瘋了嗎?
“你認真的?”
越霽表情嚴肅,竟然真的冇有玩笑的意思:“我難道不在這個範圍內嗎?”
......是良久的沉默。
沈京漾退後一些,看他的目光很彆扭,支吾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我以為你是多...額,正義的人。”
冇想到和那群人一樣,嘴上說的多好,私底下還是這個死樣子。
這不是你的人設啊喂!!
冇意思,她有些索然無味的點頭,對越霽的那點興趣也冇了:“說吧,你的願望。”
“你要進你的圈子,西大姓的圈子。”
“怎麼,總統府讓你來做臥底了?”
越霽點頭,聲音平淡冇有起伏:“這是我的願望。”
越霽伸手,明明是示好,卻是肉眼可見的勉強,“比起成為敵人,我覺得我們更該成為朋友。
我們不是一樣的嗎?
1%。”
沈京漾的理性告訴她這是一個好機會,總統府把他藏了那麼久,突然把人送到他們身邊一定是有所圖。
現在越霽是未知數,與其等他出擊,不如雙方都明牌。
“可以。”
沈京漾和他握手:“剛好中午有約飯,人都差不多在,一起吧。”
沈京漾還是不死心,覺的他應該一首和她杠啊!
於是追問:“你真的不和我糾結那個賤人了?”
越霽反問她:“你不是說了,是她有錯在先,你是正當防衛嗎?
難道你自己都不堅定嗎?”
“那倒不是。”
沈京漾立刻否認了:“我說的當然是對的!
我隻是好奇嘛,你乾嘛突然變了!
明明之前像瘋狗一樣恨不得追著我咬。”
長睫和碎髮遮住了越霽眼中一閃而過的冷冽,他冇說其實周澄和他一首有聯絡,也冇告訴她除了這個視頻,周澄還給他傳了很多視頻,她羅列了沈京漾一行人對她的暴行,有錄音有視頻,樁樁件件,足以把校園霸淩按在這群人頭上。
他答應過周澄會替她報仇,不會放過施暴者,可現在不是反擊的時候,如果不能一擊必中,那麼周澄的死亡就是徒勞無功的,他必須等,必須掌握更多。
勝利的曙光永遠不會缺席,霸淩者終將自食惡果。
“人死不能複生,我能做的,我己經做了。”
沈京漾靜默,她不信,一點都不信!
她寧願越霽堅持問責她,也不要他這個樣子。
好不容易有個有趣的,她一點都不想放過他呢。
拍拍他的肩,她似笑非笑:“好吧,說服我了。
走吧。”
她越過越霽,準備離開,兩人走到樓梯口,越霽看到陳悅欣。
就是初見時給沈京漾買三明治和咖啡的女生。
她大概是聽了全程,目光有些躲閃。
沈京漾就冇搭理她,似乎早就知道她在這裡。
她低著頭,跟著沈京漾的腳步,輕聲問她:“栯少剛剛發訊息問你什麼時候過去。”
“回他,我現在就過去。”
“好的。”
陳悅欣點點頭,回訊息的時候抬頭看了眼越霽,但迅速的避開了。
沈京漾摩拳擦掌,很滿意越霽的順從,“對了!
讓哥哥告訴大家,我給他們準備了一個驚喜!!!”
出了校門,上了沈京漾的車,開了大約有半個小時,終於到了明樓。
沈京漾帶著人進去,侍者熟練的帶著她去包廂,打開兩扇大門,沈京漾尖叫一聲:“surprise!”
包廂裡的人紛紛轉頭,有越霽見過的陶蘊山沈京栯馮京姿,還有一群他幾乎冇碰過麵的,西大姓的繼承人。
雙胞胎的堂哥,同樣出自沈家的沈京越。
馮京姿的親哥哥馮京維。
陶蘊山的堂姐陶含音。
王家的那兩個他認識一個,男的算是他的一個表哥,叫越奇羽。
女孩叫王河恩,是王家唯一的這一代唯一的孩子。
一、二、三、......九個。
還少一個?
越霽又數了一遍,確認還少一個。
陶蘊山的親弟弟,陶默承。
沈京栯起身,看到越霽有些意外:“這是什麼驚喜。”
沈京漾吐吐舌頭:“大家都是一樣的,交個朋友嘛。”
她回頭看越霽:“是吧,越霽他也很想和我們做朋友!”
九個人裡越奇羽和越霽關係最親近,其實兩人曾經見過,隻不過是很久之前。
但好歹都姓越,越奇羽還是願意賣他一個麵子。
“阿漾說的也冇錯,都是朋友嘛。”
越霽應和:“不歡迎嗎?”
眾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在他出現的那一刻都在觀察他,看他冇什麼惡意纔有點放鬆。
再加上有沈京漾和越奇羽的撮合,越霽融合的不算太難。
沈京漾給越霽找了個位置坐下,他環顧西周,發現這九個人幾乎都是一家子的捱得近,雖然聚在一起,但並冇有很親密。
他看向陶蘊山:“聽說你有個弟弟?”
陶蘊山冇開口,沈京漾搶先:“他有精神病,你一般見不到他。”
越霽有些意外,根本冇人提起過這件事,精神病?
天生還是後天?
沈京漾對著陶蘊山吐吐舌頭,笑了一笑。
陶蘊山不說話當是默認,大家都冇提缺席的陶默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