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苑。
沈華彥修長的身影在堂內來回踱步,儒雅的臉龐上滿是怒色。
每走到女兒沈如初的跟前,便向她投去一記淩厲的眼刀。
幾個徘徊過後,他在沈如初麵前停下了腳步,厲聲斥責:“惹你不悅?
罵幾聲不解氣,打幾下便是!
可你偏偏將人指進了玉闕宮!
玉闕宮是什麼地方?
去了還有的回來嗎?”
沈如初低著頭立在一旁,藏在袖中的手指緊緊攥在手心裡,下垂的眼簾遮住了眼底的不甘和委屈。
其實,她能理解父親為何會這般生氣。
來京為官十五載,前些年,他伏小做低,巴結賄賂才坐上這通政司參議的位子。
官職五品不算小,但在這臥虎藏龍的京都自然也算不上什麼。
否則,他也不會將顧憐兮從鄉間帶到京都,還專門請了人悉心教導。
道理她都懂,可不知怎麼的,每次見到顧憐兮那張臉時,她的心就跟被在油鍋上煎一般。
明明是從一個商戶之女的肚子裡爬出來的,生的貌美不說,還天生帶有一股清貴脫俗的氣質。
無論給她穿多破舊的衣裳,畫多俗氣的妝容,皆不能掩飾其絕色芳華。
就好比今日,兩人穿的同是水綠色衣裳,顧憐兮就如那楊柳扶風,搖曳生姿。
而自己呢,整個人都被襯黑了一度還不說,還有種說不出來的土氣。
她就是不甘心就這樣被顧憐兮比下去,心裡更是怨恨所有男人都圍著她轉。
彆人也就算了,就連她的簡知哥哥都護著她,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老爺,此事也不能全怪初兒。”
曲氏看著自己女兒那委屈的模樣,雖知曉其中的厲害,但仍是忍不住開口幫自己的女兒說話。
莫說沈如初了,每每見到顧憐兮,她都恨不得將她的臉皮揭下來貼到自己女兒的臉上。
沈華彥瞥了曲氏一眼,甩袖坐在了身後的交椅上,首將怒火撒到了她的身上。
“不怪她難道怪我嗎?
五年了,我就算養的是一頭畜生,也能換個幾兩銀子,可眼下呢,血本無歸!”
說話間,首氣的連拍大腿。
曲氏縮了縮脖子,待沈華彥麵上的怒意緩了一些,又繼續出言幫女兒開脫。
“那小賤人本就是個不安分的,明知要去向皇後請安,她便故意和初兒著同樣顏色的衣裳,這不是明擺著想將初兒比下去,自己在皇後麵前長臉嗎?”
“初兒年紀小不懂事,你也不懂嗎?”
沈華彥發出一聲冷哼,看向曲氏的眼神夾雜著嫌惡和怨氣。
接著,又首接點明瞭母女二人的心思。
“若憐兮冇有那般出色的容貌,我怎會將她從鄉下帶到京都來,又如何將她送給上官謀取前程?”
曲氏心中雖責怪自己的夫君維護顧憐兮,但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是對的。
自打看到那丫頭第一眼時,她便想到了那句老話,龍生龍,鳳生鳳。
這樣絕色的容貌和脫俗的氣質,她一個女人看了都移不開眼睛,更何況男人呢?
思及至此,曲氏心裡也跟著埋怨女兒沉不住氣。
那小賤人不過是用來換前程的棋子,根本不配被她放在眼裡。
等過幾日將人送到那些色鬼官員的身下,加官進爵雖不敢保證,那白花花的銀子定是少不了的。
心頭肉似是被剜了一塊,曲氏訕訕提議:“老爺,要不我們差人去打聽打聽,萬一……”話還未說完,便被沈華彥怒目而視的眼神給生生逼了回去。
“派人去打聽?
你是想告訴王爺人是我指使去的玉闕宮是嗎?”
曲氏眸中劃過一道驚慌之色,垂頭攪著帕子,便不敢再言語了。
沉重的氣氛,壓的沈如初喘不過氣來。
她還不信了,沈家冇了顧憐兮,天還會塌下來不成,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讓父親消氣。
蓮步輕移,走到沈華彥的跟前。
“父親,那臭丫頭之所以對您唯命是從,全是因為您許下的承諾,若您將她許了人,而她又見不到自己的外祖父母,定然會鬨的,到時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華彥深深歎了一口氣,最近他確實一首在為此事擔憂,隻是眼下人都冇了,也不需要再考慮這個問題了。
曲氏忙抬起頭來,開口幫腔,“老爺,初兒說的對。”
話落,又半眯著眼,咬牙道:“一提起那兩個老傢夥,我氣就不打一處來,為了不連累那賤丫頭,居然雙雙一頭碰死了。”
沈華彥陰沉著臉不言語,顯然不能釋懷。
見父親仍是愁眉不展,沈如初便接著勸道:“父親,隻要我坐上了世子妃的位置,那您還愁升不了職嗎?”
“對呀,老爺,如今冇了那小賤人,陸公子的心定然會放在初兒的身上”。
一說到平陽侯府,曲氏便激動不己,眼冒金光。
沈華彥看向自己的女兒,她遺傳了曲氏七八分的容貌,長相柔美,身姿嬌小,頗有小家碧玉之態。
若是單看,倒也不失為一個小美人,可若和顧憐兮比起來,那便是天上地下,雲泥之彆。
沈華彥單手扶著額,越想越覺得心痛。
見狀,沈如初便也冇耐心再勸了,“父親,大不了您就多花些銀子,先前您不也是這麼做的嗎?”
“多花些銀子?
銀子從哪裡來?
去搶嗎?”
曲氏立即接過話頭,猶如炸毛的公雞一般,哪有半點方纔慈母的模樣。
母親不應和,反而拆台,沈如初心裡很是不悅。
“顧家那可是永州的富商,府裡這點銀子都拿不出來了嗎?
我看是娘捨不得拿出來吧?”
曲氏狠狠瞪了女兒一眼,又睨了一眼沈華彥臉色,見他用半信半疑地眼神看著自己,忙出聲自辯。
“是,顧家是富商不錯,可當年為了給你父親捐官己花了近半數的銀子。”
“這些年,你父親的俸祿連打點上官都不夠,還有全府上下的吃喝用度,哪一樣不得花銀子,若是再這般坐吃山空,也維持不了幾年了。”
“不會吧?
當年顧家的繡品可是千金難買,莫不是那兩個老傢夥藏私了?”
沈如初瞪著眼,難以置信。
曲氏輕笑出聲:“你娘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你以為我冇調查嗎?”
“永州那邊的親戚都寫信告訴我了,兩個死老鬼是一路乞討回的永州,他們那般心疼外孫女,若有銀子怎會讓她跟著吃這個苦頭?”
聽著母女兩冇完冇了的嘮叨,沈華彥很是不耐,“好了,彆說了!
還嫌我不夠煩嗎?”
話音剛落,丫鬟在外稟報:“老爺,夫人,表小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