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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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小鎮上多了一張新麵孔。

那是一位身穿灰白破爛道袍,頭戴陰陽魚冠的少年道士。

少年道士似乎是鎮子上另一位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人的師弟,據說是因為師門有命派他前來與師兄會合,至於彙合之後要乾什麼,誰知道呢,在小鎮上的人看來不過是一個好聽的藉口罷了。

反正鎮子上的人都認為不過是那小道士在其他地方混不下去了纔來這裡投靠那位年輕道人。

這就好比自己家中哪位親戚在某處謀了個好差事,或者是做了大生意,反正就是混得風生水起了,而自己還貧困潦倒,那與其繼續吃了上頓冇下頓,不如舍了麵子不要,去投奔那親戚反而更好。

畢竟麵子是重要,可吃飯更重要嘛,要是飯都吃不起,還要麵子作甚?

不過話又說了回來,那位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人在小鎮上混得其實也不太行,每天就在街邊擺個攤子與人摸骨看相,抽簽算命,若是有需要也可以幫人寫符紙祈福,這些都不貴,幾文錢就可以。

年輕道人雲遊小鎮這幾年來,小鎮上的人也都會去照顧照顧道人的生意。

雖說知道有些東西不過是裝神弄鬼,但又不可不信,比如說有時候若是生了什麼小毛病,去年輕道人那裡喝一碗符水,結果第二天就痊癒了,頗為靈驗。

再就是如果哪天心情愉快,那麼花個幾文錢去年輕道人那裡抽抽簽,討個好彩頭也不錯,反正在那年輕道人那裡也抽不出什麼壞簽,卻也抽不出上上簽,好似那竹筒之中一百多根竹簽都是中上簽。

不過去年輕道人那裡算命的還是女子居多,雖說年輕道人模樣並不是多麼豐神俊朗,可也算得上清秀。那些前來算命的女子常常在算命的時候悄悄瞥一眼道人清秀的臉龐,不過就算被髮現了她們也不害怕,反而是年輕道人有些臉紅羞澀,使得那些女子看了更加喜歡了。

從此處也可以看出小鎮的民風頗為淳樸。

以前,年輕道人靠著這些擺攤算命賺的錢在小鎮上倒也足夠過活,而如今又投靠來一位同門師弟,兩人要是隻靠著這幫人算命這一份營生,雖說不至於在小鎮上餓死,但肯定逃不掉落魄二字了。

不出所料,那位投靠而來的少年道士果真與他那位年輕道人師兄一般,擺起了幫人算命的攤子,而且攤子就擺在年輕道人對麵,倒有幾分針鋒相對的意思。

第一個光顧少年道士算命攤子的是住在小鎮東門那邊的光棍漢子鄭大風。

鄭大風此人在小鎮上是出了名的淫棍流氓。

一旦要是有些個姿色不錯的女子從他麵前路過,那便少不了被“評頭論足”,看著漢子那口大黃牙以及猥瑣的笑容,哪怕隻是被他看兩眼都會覺得自己虧了些什麼,讓人覺得噁心。

按理來說這樣的人哪會來算命啊,可偏偏就屬他光顧那個少年道士的算命攤子最頻繁,而且都不看對麵那位年輕道人的攤子一眼,光露出口大黃牙呲著笑,直奔少年道士那邊。

而少年道士先是對著鄭大風鄭重地點點頭,然後一本正經地詢問什麼生辰八字之類的,接著就開始掐指推算,嘴裡還喃喃有詞。

等到結束之後,少年道士再在黃紙上寫下算出來的結果,連著一本熏黃封麵冊子一起遞給鄭大風。

鄭大風也是鄭重地接過,把冊子好好放進懷裡,至於那張寫有算命結果的黃紙,自然也是被他塞進了兜裡。

有人好奇,詢問過鄭大風那熏黃冊子是何物,鄭大風隻說那是一本算命術語註解,畢竟黃紙上寫出來的不一定能看懂,所以要對著註解一一比對,這樣才能完全明白其中真意。

經鄭大風這樣一說,許多人都開始對那位少年道士的算命攤子感興趣起來,於是就有人開始去找那位少年道士算命。

比不得在那年輕道人那裡算命便宜,在這個少年道士這裡算命一次就要二十文錢往上,多的甚至要四十文也不一定。

而且少年道士每天還隻給五人算命,算夠五人就收攤。

有人問為什麼,少年隻是神秘地說:窺探天機是要付出代價的,每天五人已經是他的極限,再多就對身體不好了。

這樣一來就更加引起了許多人的興趣。

有些冇去少年道士那裡算過命的人就問那些去過的人怎麼樣,那些人隻說很值得。

還有人則注意到了那些熏黃冊子,於是問那些去少年道士那裡算過命的人那冊子裡到底是什麼,而這些獲得冊子的人隻是搖搖頭,說道:“此冊隻能給自己看,若是外人看了,那算出來的結果就不靈驗了。”

於是慢慢的,那些熏黃冊子也贏得了個此中有真意,不可與人言的玄妙箴言。

這一日,老顧客鄭大風又來到少年道士的算命攤子,隻見他撮合手笑嗬嗬地問道:“離客道長,今日名額可滿?”

化名陳田童的陳疃搖搖頭,輕笑道:“鄭大哥好運氣,今日剛好還有最後一個。”

鄭大風哈哈一笑,一臉豪氣地拍在桌子上,留下二十文錢。

陳疃一臉為難之色,鄭大風問道:“怎麼了?”

陳疃回道:“不是貧道刻意為難鄭大哥,實在是貧道這最後一個名額得這個數。”

陳疃五指併攏,瞥了眼鄭大風。

鄭大風皺皺眉,陳疃趕忙解釋道:“鄭大哥你先彆急,主要是最近鎮子上風聲有點緊,不對,應該是天機有些危險,貧道聽說有好幾個點都被髮現了,所以為了長遠打算,貧道打算從明天開始縮減名額,每天隻為三人算命。”

“況且今天剩下那一冊可不一般,可以窺得的天機更多,而且更加深奧,五十文錢絕對不虧。”

鄭大風一臉為難,他一手掏掏褲襠,心裡一狠,委屈了誰都不能委屈了我兄弟。

於是鄭大風在全身上下這裡摸索,那裡掏掏,就連鞋裡都不放過,結果攏共就湊出來十五文錢,加上之前的二十文,一共三十五文。

鄭大風一臉尷尬,陳疃歎息一聲,“這樣吧,看在鄭大哥也算貧道的老顧客了,今日貧道就為鄭大哥破例,打個八折,隻收四十文錢,剩下五文錢就先欠著,什麼時候有錢了再還給貧道也不遲。”

鄭大風一臉喜悅,站起身拍拍陳疃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說道:“好,今日起咱兩就是好兄弟了,你稱我一聲鄭大哥,我叫你一聲陳老弟,以後鎮子上出了事報我名字,解決不了就給我說,我親自來給你解決。”

陳疃笑嗬嗬地點點頭。

笑話,報你名字不得直接拉滿仇恨值啊。

既然商量好了,之後就是熟悉的流程。

鄭大風走時摸了摸懷中冊子的厚度,嗯,且不說質怎麼樣,就這量也可以了。

隻見這位光棍漢子走路生風,著急地朝著東門自己的小破屋走去。

換作往常,猥瑣漢子必然要邊走邊欣賞一下路邊的小娘子,說不定有錢了還要去某座酒肆喝碗酒,那兒的老闆娘,屁股那叫一個翹,胸前那叫一個洶湧,隻是看看就受不了了。

隻是現在嘛,彆耽誤老子追尋大道。

看著鄭大風離去的背影,陳疃不禁一笑,大風兄弟還真是和書中一樣……樸實。

街對麵,那位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人離開攤子,朝著陳疃這邊笑嘻嘻地走來。

見此狀況,陳疃連忙收拾好傢夥什,準備跑路。

年輕道人一手搭在陳疃肩膀上,笑嗬嗬地說道:“師弟啊,你生意這麼好?給為兄傳授傳授經驗唄,你這一來,為兄的生意好像都消減了許多。”

陳疃縮了縮脖子,回道:“師兄說笑了,每天來師兄這裡算命的俏小娘也不少嘛,雖說是師兄的豐神俊朗占了一大部分原因,但歸根結底還是師兄真本事過硬,不像師弟我隻能搞些不入流的生意做做。”

道號逍遙,本名陸沉的年輕道人正了正頭頂的蓮花冠,一本正經地說道:“比起真本事過硬,貧道其實更希望是前者。”

陳疃認同地點點頭。

陸沉猶豫一會,還是開口問道:“師弟家鄉何處啊。”

陳疃一愣,他突然想起自己這位三師兄好像一直在追求的並非是什麼虛無縹緲的大道境界,而是在求證一種可能。

他一直在確定是否所有人的命運都是被某人註定好的,是否有一隻手在某處左右著整個世界的發展,是否人間一切都是某人的一場夢而已,而最有可能是那個人的就隻有他,或者說祂,遠古天庭的那位共主。

就是因為這個,陸沉才從浩然遠遊至青冥天下,既是有對大掌教寇名的敬仰,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能為他解答這個疑惑的或許就隻有道祖,那位一直在蓮花洞天觀道,或者說觀“一”的人。

不過道祖也未能給他解答這個疑惑,但如今,在看到自己這個小師弟後,他試著推算了一下這位師弟,發現根本算不出自己這個師弟前世今生,也不知道他的具體來曆,所以陸沉心裡突然有了個懷疑,這纔會問出這個問題。

再加上這位師弟化名陳田童,道號離客。

離客,離家之客。

陳疃笑了笑,“師兄不必疑惑,師弟家鄉就在北俱蘆洲,一處名為武當山的腳下,此次來到浩然天下,其實也有回鄉探親的心思。”

頓了頓,陳疃莫名其妙又補充了一句,“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陸沉啞然,隨後搖頭一笑。

陳疃也是跟著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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