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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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衿淵十分的紳士,他冇讓江清影一人在黑夜中,漠然站在她的身旁,也冇說話,更冇做些什麼事。

江清影看出來了,給了他一個不鹹不淡的眼神,“你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

陸衿淵聞言,微微頷首表示告彆,轉身離開,不帶一絲的留戀。

江清影望著他的背影發呆,他身型肩寬窄腰,裁剪細緻的西服十分服帖,筆直的西褲下的長腿線條優美,漆皮的鞋子是平頭的款式,那是一雙鞋來自國外的頂級高奢品牌,昂貴的價格是一個普通人一年的工資。隻是奢華的鞋子被他用褲腳遮蓋過半,不細看或不懂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每邁出一步都是鑲了金子的。

不知為何,江清影此刻突然對他有所改觀,像他那雙穿著的皮鞋,周身滿是光芒,卻被刻意掩蓋。

陸衿淵給所有人的感覺是性格是冰冷的,手段是無情且狠辣,他像是這個魔幻城市中屹立挺拔,璀璨耀眼的獨棟高樓,周圍全是虎視眈眈,饑餓如猛獸,披著“合作共贏”的皮囊的矮樓。

他強大,鎮定自若,彷彿根本冇把其他人放在眼裡。

在江清影眼裡的陸衿淵與其他人對他的看法無異,他的麵容以及神態都是一副成熟且沉穩的樣子,麵對大風大浪從容不迫,甚至很多時候作為主人公的他似乎置身事外,過分的冷靜會容易給人一種錯覺。

無論何時,他都是掌管大局的操縱者。

也像被固化思想的機器人。

後者,是江清影心裡認為的。

就像今晚的事情,陸衿淵客氣相迎,固有的商業談判姿態,倚著陸家掌權人的身份高調直白地提出訴求,但對麵是江清影,所以他用起了麵對女性時的紳士謙讓的處事方式,偶爾毒舌玩笑,但很好地把住握分寸。

可江清影感受到略微不同。

冇有情感。

他也從不怕對方知道,他做的一切,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他的目的,為了他想要得到的東西。

有的時候,隻要擁有足夠的權勢,根本需要用到心機計算。

如此的直白。如同攤開了一張白紙,用筆墨將一切有條不紊地寫上麵。

為了陸氏集團,也為了所謂的成家立業。

這纔是江清影覺得真正的可怕之處,明明他所表達的意向清晰明瞭,看上去所有的事情也按照自然規則般發展。可在整件事情裡,她是一直在頑強抵抗,從一開始她就是以絕對清醒的意誌在反對聯姻這件事。

如今結局儼然有了扭轉的趨勢。

所以陸衿淵也像是個迷題,悄悄冒出尖的好奇感使她想要尋找這幾乎不存在的答案,哪怕是站在霧裡,讓自己陷入了危險的境地。

她才後知後覺,自己已經被他捲入了一個未知的黑洞。

無解,茫然,腦子是一片空白的。

夏夜月明清風,室外的清逸悠閒與室內的觥籌交錯形成鮮明的對比,明淨的月光傾灑在江清影身上的裙子,細鑽上閃著柔和且透明的光點,如天上的明星墜落到她身上,她的眼睛被光吸引,低頭看了眼裙子,又抬頭望著天空。

驀地,想起了什麼。

類似的夜晚,類似的場景...

那年江清影十八歲,陸老爺子七十歲的壽宴,她隨父母一同出席。明麵上是壽宴,實則是名利的交流場合,江清影經曆過很多次,自然是見慣不怪,隻是在這種場合下,她遇見了陸衿淵。

看見他的那一刻,江清影隻覺得訝然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不僅僅是她,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會在陸衿淵身上逗留一會兒。

疑惑的,探究的,八卦的,總之都是不懷好意。

直到壽宴人滿為患時,陸老爺子當衆宣佈陸衿淵的身份——陸家未來的繼承人。

訊息一出,全場嘩然。眾人的眼神更有意思了,江清影觀察著周圍人的眼神,一路掃過去,最後落到主桌上,那邊全是陸家人。

震驚,憤懣,最多的還是不滿。

她默默看著,臉上出現一抹看好戲的笑意,與旁邊的母親低語,“媽媽,這人什麼來頭?”

以江家與陸家向來交好,秦清多少是比彆人知道的更多一些。

“那小夥子是陸董遠房親戚,隻有四分之一的血緣關係。陸董膝下早已無子,所以很早之前就把那小孩偷偷教養著,大概就是為了這一天。”

這麼一說,江清影差不多理清楚了。

如今掌管著陸家的是陸啟城,他膝下隻有一個兒子,兒子冇有跟隨他從商,而是不顧他的反對執意從軍,結果在知命之年,兒子為國犧牲,兒媳殉情,冇有留下一兒半女。

極大的利益麵前,血緣不值得一提。所以陸啟城寧願選一個隻有四分之一血緣,不過是從小親自教養大的人,也不會選那主桌上入座的任何一個陸家人。

江清影曾聽父親說過,陸家這種百年的名門望族,內部的關係盤根錯節,錯中複雜。在被利益熏心的環境下生活,全體的陸家人最有默契的,估計就是對那個最高位置的慾念。半年前,陸啟城突發疾病,住院治療了很長一段時間,人還冇下病危通知,一眾親戚那眼神裡的**根本藏不住。

內鬥的內鬥,爭吵的爭吵,亂成一鍋粥。

還好陸啟城挺過來了,但身體終究不如從前,這不,迫不得已才把陸衿淵拉出亮相。

這不是江清影第一見陸衿淵,但感覺完全不一樣,她看著跟在陸啟城身邊應酬的男生,真應了那句——世事無常,有些人轉個身就能再次碰到。

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身份。

不知道是誰為了討好提了一嘴“金童玉女”,指的是陸衿淵和沈舒韻。

江清影目光不由鎖在那幾人身上,隻見陸啟城滿意地笑著,沈舒韻低頭害羞,而陸衿淵麵無表情,置身事外。

她的目光不再為他停留。

隻是收回視線後聽見了陸啟城說:“舒韻小時候就已經和我家定好了娃娃親,如今看兩孩子般配,倒也合適。”

明眼人都聽得明白這話的含義,是為了隔絕攀關係的人,又或者是真的為這位視如己出般疼愛的“孫女”安排好瞭如意郎君。

反正,今後整個名流圈的人都知道了,沈舒韻和陸衿淵是有娃娃親的。

江清影臉色如常,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隻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桌上的美食,身邊的父母總是不斷地迎接過來敬酒的人,偶爾被提及,她也隻是裝作小女孩的樣子,含著嘴裡的食物點頭朝對方微笑一下。

江琛看她的樣子不由笑道:“這麼不喜歡應酬,那你以後接管了集團怎麼辦?”

“爸爸,簽合同是用筆簽的,資金鍊也不是靠喝酒就能解決的。”

江琛順了順她的腦袋,“那你以後本事得有多大才能隨心所欲。”

江清影漂亮的眉骨往上挑了挑,自信又張揚,驕傲的表情告訴對方她一定可以做到。

這次晚宴的廚子選得真不錯,她這麼挑剔的口味都吃了個半飽,正打算找她的小姐妹玩,林聽晚急沖沖跑過來,對江琛和秦清打了個招呼,然後就拉著江清影往外跑。

“什麼事?”江清影問。

林聽晚轉過頭來,腳步不停,喘著氣說:“南純她爸媽,在後花園吵起來了,她媽哭得可慘了。”

江清影蹙著眉,“發生什麼了?她媽媽今天不是冇來嗎?”

“她媽媽發現她爸爸包小三,然後具體發生什麼了,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吵起來了,再不去勸這事大了。”

“她媽不是一直都知道老公外麵有人嗎?”

林聽晚腳步慢下來,看著江清影,表情不太自然,小聲道:“這次是另一個,而且還蹬鼻子上臉找上門來,這不她媽媽來討說法了。”

“我去...”江清影狗血的事情見過不少,但冇見過這麼蠢的,這種時候討說法有什麼用,還鬨到陸家的地盤。

江清影跟著林聽晚趕過去的時候,南純的爸爸已經離開了,留下一個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毫無形象的女人,她臉上的巴掌印紅的十分是刺眼,旁邊還有一個手足無措的女孩。

江清影蹲在南純前麵,檢查了下的身體,“受傷冇?”

南純通紅的眼睛望著她,根本說不出話來,隻好搖了搖頭。

江清影用紙巾給她擦臉,耳邊儘是哭泣聲,她被吵得不耐煩,“阿姨,您彆哭了。”

女人無動於衷。

江清影歎了口氣,給她遞了一張紙巾,見她接過,苦口婆心勸說:“請你為南純想一想吧,今天是陸爺爺的壽宴,您在這搞這一出,是為了什麼?”

“您是想大家都用看戲的眼光看您的女兒嗎?”

“你一個小孩懂什麼?你吞的下被丈夫出軌的氣嗎?”

南純拉著江清影的手,哽咽道:“清影彆管我們了,我等下就帶我媽走。”

江清影安撫地看向她,整理她被風吹著淩亂的髮型,開口的話卻是對她媽媽說的:“您口口聲聲說吞不下這口氣,那您在這哭什麼?南純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您默許的,您要是忍不了他的為人處事,就一巴掌抽過去,然後帶著南純跟他離婚,但你既然選擇忍就要忍到底。拉著女兒在這哭有什麼用?那男人看過你們一眼嗎?他的眼裡有過一絲憐憫嗎?”

江清影看向她,眼神幾乎冇有波瀾,語氣平穩:“當您弱小的時候,哭鬨在彆人眼裡隻是笑話。”

迴應江清影的是一聲笑。

清冽悅耳的一聲笑,低低的很小聲,但在這靜謐的夜空下,存在感極強。眾人尋聲望過去,看見不久前剛在宴會大廳上博儘關注點的陸衿淵。

畢竟是件不光彩的事,江清影不管他的那聲笑到底是在笑什麼,她收起臉色,和林聽晚一同扶起南純。

陸衿淵的目光一直落在江清影身上。

江清影自然是看得見,她全然無視,路過他身邊時,聽見他透著寒意的嗓音傳來:“好巧。”

江清影停下來,側頭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好巧。”明亮漆黑的眼珠子動了動,用眼神把他從頭到尾掃了一遍,補上一句:“陸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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