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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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東,柴桑。

吳候宮裡。

吳候孫權,聚集文武謀臣,議論家國大事。

孫權見眾人坐定之後,開口說道:“不謀全域性者,不足謀一隅。如今曹操假托天子之名,揮軍六十萬,攻伐荊州。“

“玄德”

”不知眾位對此有何看法?對我江東來說,是福還是禍?”

張昭拱手說道:“我江東與荊州乃是世仇,多少年來彼此攻伐,各有損傷。如今曹丞相從北攻擊,是天助我江東也!何不令大都督從鄱陽起兵,突入荊州?”

張昭話音未落,顧雍鼓掌笑道:“閣老之言是也,主公也從之!如今曹丞相攻伐荊襄,荊州的兵馬必然皆陳列在北麵。因此南方各郡的防禦必然薄弱,大都督以我江東水師之利,鼓勇而往,必能一舉攻破長沙、零陵、桂陽等南方各郡,到時候瓜分荊州,再與曹丞相一決雌雄。”

孫權點了點頭,見魯肅在旁一直靜默:“子敬,你又有何看法?也讚同出兵麼?”

魯肅微微搖頭,又沉思半晌,方纔說道:“江東和荊州,即是世仇,又互為唇齒。未可輕易動兵……”

張紘怒聲喝道:“老主之仇,我江東數萬子弟之恨,難道便忘記了不成?”

孫權聞言,勃然變色!

他父親孫堅,昔日就是在征伐荊州的時候,誤中黃祖的奸計被射成了篩子。哥哥孫策臨死的時候,還念念不忘為父親報仇之事,反覆叮囑他:“若有機會,必滅荊州,為父報仇!”

魯肅見孫權麵色有異,而底下眾多謀士,多有施壓孫權,往荊州用兵之意,自己人微言輕,又無誌同道合之人,頓覺力不從心。

“主公,此一戰,若荊州勝曹操,則曹氏與我江東和荊州並存。若曹氏勝荊州,則我江東隻怕難保,早晚要與曹氏一戰……”

“權衡利弊,荊州勝對我江東最為有利,若能兩敗俱傷,則我江東更是漁人得利。萬萬不可輕易用兵,捲入其中啊!”

步騭拱手上前,朗聲說道:“主公,曹丞相統兵六十萬,戰將千員,征伐荊襄,猶如洪濤巨浪一般,勢不可擋。若我作壁上觀,待曹丞相取了荊州之後,必然怪罪,等於落人口實,招來禍患。”

“願主公聽從張閣老和顧元歎之言,命大都督進兵荊州,以分荊州之兵,若能占據荊州數郡,他日在曹丞相麵前也好說話。”

魯肅心中一驚,暗道:“這些江東氏族,竟然有意要與曹操和談?若如此,隻怕江東難保……”

孫權麵色不變,並未答言,反而抬頭看著魯肅:“子敬,曹操攻打荊州,勝負如何,你且說說。”

魯肅看了一眼張昭顧雍等眾人,從容答道:“曹操雖有雄兵六十萬,但荊州有劉備,劉備駐紮新野,便是為了抵擋曹操的進攻。”

顧雍冷笑一聲:“螳臂當車,自不量力!”

孫權視若未聞,走到魯肅的麵前:“繼續說下去。”

魯肅略微停頓:“劉備有顧澤,顧澤足當雄兵百萬!但新野兵微將寡,補給不足。若能獲得荊州氏族的支援,隻怕曹操想要攻下荊州,絕非易事。”

孫權點了點頭:“荊州劉表和劉備乃是皇室宗親的兄弟,大敵當前,自然不會袖手不管。隻是我聽說昔日顧澤在荊州的時候,曾與荊州氏族不睦,若荊州氏族從中作梗,就難說的很了。”

“主公明察秋毫,臣佩服之至。”

“風聞近日劉備三顧茅廬,請下了南陽臥龍崗隱居的諸葛孔明,拜為軍師。”

“若此事是真,憑藉諸葛亮與荊州氏族的關係,必能獲得荊州的支援。到那時候,顧澤主軍事,佈置與曹軍的鬥戰策略。諸葛孔明主後勤供應,已經從荊州求取援軍。”

“真能這樣,我料劉備必能破曹!”

張昭頓足怒斥魯肅:“荒謬之詞,惑亂我主!顧澤真有那份智謀,豈會飄零多年,無處可依?主公休聽魯肅之言,還是及早用兵為上!”

說著話,語氣更加沉重:“若主公此時還不下決心用兵,宗廟之中,如何麵見我老主文台公和令兄伯符公?”

張紘、顧雍、步騭等也各自上前,催促孫權傳令周瑜發兵攻打荊州。

孫權眉頭緊皺,一時之間,不能抉擇。

魯肅見狀,上前說道:“主公,我看此時可傳令給大都督,看他如何決定。若真用兵,也可令他擬定攻伐計劃,回報主公!”

魯肅說話,是有意替孫權解圍,免得遭受眾臣的圍攻。

孫權大喜,立刻揮毫,寫了一封書信,遞給魯肅!

“子敬,你親自走一趟鄱陽,將這封書信麵呈公瑾,並將當下形勢和眾臣的意願相告。”

“若要用兵,不必等我回覆,可先行發兵,再奏報我知!”

先斬後奏,皇權特許!

滿堂眾人心中暗驚:“主公對周瑜的信任,竟然已經到瞭如此地步!”

孫權回到案頭,拿起另一封書信,走到魯肅麵前:“這是新野孔明寫給我的書信,多有求助之意,你也帶著,一併交給公瑾。”

魯肅拱手接過,納入懷中。

“原來主公早就知道了孔明進入新野之事!看來江東的斥候,早已深入荊州內部了。”

……

淩晨。

大江上晨霧瀰漫,遠遠望去,一片茫然。

濃霧緊鎖的江麵上,傳來陣陣搖櫓弄船之聲。

一葉扁舟,穿破層層的霧氣,從柴桑直奔鄱陽湖。

“子敬!”

“你我自從上次分彆,也有數年不曾相見了,今日來此,可要多住些時日!”

鄱陽湖的水寨門口,周瑜不著鎧甲,一身白衣儒生的打扮,帶領十幾位武將,親自駕船橋來迎接,把魯肅接到大船上,兩人並肩站立。

兩側皆是艨艟戰艦,殺氣騰騰,軍容整肅。

“你平定山越之後,馬不停蹄,連麵見主公的時間都冇有,就到了鄱陽湖訓練水軍,哪裡有機會相見?”

“如今屈指算來,隻怕最要也有五年冇見過麵了。”

魯肅看著威武雄壯的戰將戰船,雄姿英發的周瑜,不禁感慨萬千:“五年不見,魯肅一無所成,公瑾卻已經成為了我江東的擎天之柱。”

周瑜哈哈大笑,親撫魯肅的後背:“子敬在柴桑侍奉主公,引為心腹,深的主上信任,怎能說是一事無成?”

說著話又指了指魯肅,回頭環顧甘寧、淩統、徐盛、丁奉眾將說道:“昔日我隨兄長孫策起兵的時候,軍中缺糧,難以為繼。若不是子敬慨然傾囊相助,把家裡的糧食全部借給我,我早就餓死了,豈能有今日?”

“子敬不但是我的大恩人,也是我江東的大恩人,以後你們眾人,不可慢待!”

“我就是子敬,子敬就是我周瑜!”

眾將簇擁著二人,紛紛領命。

來到客廳,分賓主落座,武將各自站在兩側。

“子敬,你這次來到鄱陽湖,絕非與我敘舊的吧,主公那邊,可有吩咐?”

左右獻茶,周瑜輕輕喝了一口,微笑著 問道。

“大都督神算,果然如此!”

魯肅說話之間,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放在桌上:“半月之前,新野劉備遣使往柴桑,給主公送來一封書信,希望主公能命你領兵攻打荊州,他願為策應。”

周瑜伸手接過書信,展開細看,時而微微皺眉,時而又展顏微笑。

“子敬,這事你如何看法?”

周瑜將書信重新摺好,放入信封之中,還給魯肅,然後抬頭問道。

“主公有意荊州,由來已久,這也不是秘密了。”

“此次曹操率兵南征,意圖踏平荊州,其心昭然若揭,天下人儘皆知。”

“主公的意思,劉表病危,早晚必死。劉表一死,荊州必然陷入動亂。這是攻取荊州的良機。我若不去,曹操必先取之!”

“劉備承諾在北策應,阻滯曹操南下荊州的步伐,給大都督爭取足夠的時間攻伐荊州。似乎可行!”

魯肅端起茶碗,輕輕 喝了一口,然後將茶碗托在掌心,一笑說道:“不過主公既然遣我來此,意思也很明顯,攻與不攻荊州,全由大都督做主。”

周瑜點了點頭,他自然明白,如果真是決意攻打荊州,孫權會差一名斥候,帶著吳候命令前來,而不是讓魯肅親自來鄱陽湖當麵說明瞭。

“那你的意思呢?子敬也認為荊州可打麼?”

周瑜端起茶壺,給魯肅的碗裡續滿,目光盯著碗裡油綠的茶水,帶著笑容問道。

魯肅微微沉思。

這個問題,他私下之中已經思量許久。來鄱陽湖的路上,也一直在想攻打荊州的利弊,但此刻周瑜突然發問,還是令他心中略微緊張,不敢輕易亂說。

“子敬,這是你我私下暢聊,他們也都是我的心腹愛將,你但說心中所想,不必多慮。”

周瑜知道魯肅老成持重,不輕易妄議是非,所以出言寬慰。

魯肅點了點頭,又思量片刻,然後說道:“曹操自剿滅袁紹,平定遼東之後,北方已經大定,再無戰事。接下來的意圖,不在荊州,便是我怕江東。”

周瑜深以為然:“荊州素來兵家必爭之地,天下垂涎荊州者,何獨曹操?子敬分析,鞭辟入裡。”

魯肅繼續說道:“如今曹操凝聚四方之兵,攻伐荊襄,荊州必然不能保全。淪陷隻是早晚的事。”

“如果荊州落在曹操的手裡,則我江東倚靠的長江天險將蕩然無存,之後東西兩方,長江上遊和下遊俱要分重兵防守,勞師靡費,對我江東來說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周瑜點頭,示意魯肅繼續說下去。

“依我之意,既然荊州必亡,不如我們趁機進取,進軍荊州,與曹操爭奪荊州。”

“劉備雄踞新野,雖然兵力不足,也能阻遏曹操南下的勢頭。而公瑾你這邊訓練已久,兵強馬壯,隻要傾力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取荊州,也並非不可能一蹴而就,占下整個荊州!”

“哈哈!”

周瑜忽然站了起來,放聲大笑。

魯肅愕然不解,茫然問道:“魯肅愚鈍,見解膚淺。然則……如此幼稚可笑的麼?”

底下武將之中,多數人也一臉困惑的看著周瑜,不知道為何魯肅分析的條條是理,大都督卻如此笑的無禮。

“子敬,你和主公,都中了諸葛亮之計了!”

周瑜走到大堂的門口,忽然轉過身子,朗聲笑指桌上劉備的書信說道。

“大都督,你這話是指?”

魯肅越發睏惑:“劉備以新野之兵為我江東阻斷曹軍南侵,助我攻伐荊州,為何卻成了陰謀?”

周瑜走到一處沙盤之前,拿起一支細竿,指著荊州的地形。

魯肅趕忙起身,來到周瑜的身邊,其他眾將,也紛紛圍攏過來。

“攻伐荊州,於我江東水師來說,其實並不難,尤其南方長沙、零陵、桂陽等四郡,更是唾手可得。然而北方襄陽,易守難攻,劉表經營多年,積草屯糧,鐵桶一般牢固。”

“若我大兵圍困襄陽,急切之間不能攻下,而曹操的兵馬從後掩殺過來,斷絕我們的糧草供應。則江東八萬水軍,頃刻之間成為砧板之肉,死無葬身之地矣!”

“就算荊州南方四郡,也是無險可守,冇有長江天險的護持,麵對曹操的六十萬大軍,咱們即便是攻取了,如何守得住?”

“到頭來反而是劉備作壁上觀,看我江東和曹操在荊州鏖戰,他左手漁人之利了!”

周瑜將手裡的細竿拋在沙盤上,笑著歸坐,端起茶碗來喝了兩口:“孔明哪裡是為我們阻擋曹賊,爭奪荊州?”

“他不過是想我江東發兵,引我入局,希圖將江東之兵攪亂荊州的戰況,他好從中牟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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