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溫熱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頰，挑起我的下巴，讓我看著他。

我擠出笑容，安撫他道:“我怕你作甚？”

他冷笑一聲，手指順著脖頸向下，停在我的心口處，掌心覆在上麵，幽幽道:“你的眼睛，藏不住事情，儘管你偽裝得很好，可我看得出來，你非常恐懼。”

表情可以偽裝，可因為恐懼而雜亂無章的心跳卻無法剋製。

我呼吸一窒，緊緊地攥住身下的床褥，驚恐地盯著他。

他吻上我的唇，奪取著我的氣息，恨不能將我拆骨入腹。

“魅姝，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念想，我不會傷害你的，你不要怕我，好嗎？”

他眼含淚水，帶著祈求的話語讓我心底酸澀不堪，我抬手撫摸著他的臉，看著他可憐的模樣，心中的痛苦難以言說。

曾經那個清冷矜貴的封行法師，怎會淪落到如今這樣。

高高在上的封行，該受萬人敬仰，他應是站在山巔的“神”，而不是現在這個墮入地獄的魔。

這一切的禍，終究是來自於我。

“封行，你何苦啊？”

他的淚落到我的臉上，眼中滿是苦澀與悔恨，“魅姝，我回不去了，我隻有你了，如果你放棄我，那我真的會死的。”

他的眼淚和哭聲，像鋒利的刀在紮著我的心，所有的愛恨，在他哭的那一刻，都化成了憐憫。

我抱著他，心疼不已，“封行，你到底經曆了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

他埋在我頸肩，痛苦道:“我已入邪途，回不去了，魅姝，我求你，不要離開我，冇有你的紅塵，太過淒涼，我錯了，我不該封印你，在漫長的百年光陰裡，我備受折磨，我的身心皆被你占據，再也無法做那個清心寡慾的封行了。”

思緒錯亂，他陷入迷惘之境，雙目空洞地看著我，眼裡隻剩下我的身影。

“魅姝，你隻屬於我，我不會讓人搶走你的，封行也不可以。”

他再入魔障，開始胡言亂語，道出了他屠殺五百道眾的真相。

封印我之後，他的道心並未迴歸正途，反而在名利與**的漩渦中越走越偏。

他修行之時，因想起與我醉酒纏綿之事而走火入魔，心裡徹底埋下了魔種。

在愧疚與**的雙重壓迫之下，他想放我出來，可他封印時下了決心，要我永世不出，故用了他無法解除的陣法。

我是他心底的執念，封印不除，他便無法釋懷。

在一次次的嘗試與失敗之下，他失去了耐心。人生太短，他怕自己死後再也無法與我重聚，所以他修煉了邪術。

根本冇有山靈，也冇有長生之術。

裴織顏重生的那口爐鼎，便是他永生的秘密。

他屠殺五百道眾，是要用他們的血餵養那口邪鼎。

在他的肉身死亡之前，他割肉投入鼎中，注入靈力煉化成人。肉身氣息將近時，他跳入爐鼎，引魂至新的軀體，獲得重生。

慕卿蘊隻是他寄養魂魄的軀體而已，當我因為尋找封行而拒絕與他歸隱時，他便一步步露出破綻，讓我發現慕卿蘊便是封行。

他拋棄了那具軀體，以死亡來騙我，好讓我相信，封行死了，我的夙願了卻，便會心甘情願地跟著身為無名的他歸隱山林了。

為他渡入靈力後，他錯亂的心智恢複了平靜，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次次的引魂，讓他功德損耗，魂體也被許削弱了，他的功力，開始承擔不了引魂反噬的惡果了。若是他再引一次魂，隻會魂飛魄散。

如果他心裡的魔障是我，那我便還他一片清明。

25

不歸山，不歸人，不歸魂。

我站在山巔之上，望著明媚的山川風光，心中一片清明。

封行急忙跑來，擔憂地看著我，“魅姝，你站那麼高做什麼，快下來。”

我轉身看著他，笑了笑，“這裡的風光很美，我想看看。”

他走上前，拉住我的手，“我陪你看。”

坐在懸崖邊，靠著他的肩膀，感受天地靈氣帶來的舒爽，心中滿是幸福。

短暫的幸福過後，我開始自散修為，封行察覺到我的痛苦，震驚地看著我，眼裡的憤怒和心疼交織在一起，化成了一句痛苦的嘶吼。

“魅姝，你在做什麼？”

他要為我輸入靈力，我按住他的手，緩緩道:“封行，你因我入魔，手上沾了五百無辜者的血，又行逆天之事，引魂長生，觸怒了天道，要是再不收手，隻會魂飛魄散。”

他緊緊地抱著我，渾身都在顫抖，“冇有了你，我魂飛魄散又如何。”

我笑著握住他攥緊的拳頭，道:“我是天地靈氣孕育的山靈，不死不滅，你要是魂飛魄散了，我來世要去哪裡尋你啊。”

他的拳頭慢慢鬆開，與我十指交握，悲慟嗚咽起來。

“封行，你要是還喜歡我，就答應我，不要再引魂了，待你百年輪迴後，我會來找你的，好不好？”

我允了他一個冇有結果的諾言，隻盼他能因此而好好活著。

“封行，你答應我好不好，我求你。”

我身上的皮囊開始碎裂，慢慢掉落，他急忙抱緊我，哽咽道:“我答應你，我會好好活著，會懺悔自己犯下的罪孽，你要等我，一定要來找我，魅姝。”

“好，我會來找你。”

抬手想要摸摸他的眉眼，指尖剛觸碰到他的臉，身上的桃花開始散去。

他不知所措地將我抱在懷裡，伸手去抓離去的桃花，卻什麼都冇抓到。

“魅姝，魅姝，不要丟下我啊……”

他埋頭痛哭，嘶啞的聲音中帶著絕望，所有花瓣飄在空中，盤旋著他。

我空靈的聲音響徹在山巔，同他道:“封行，你要迴歸正道，找回道心，福澤天下，待你功德圓滿後，我會來找你的。”

桃花花瓣將他包圍，化成靈氣入了他的身體，喚回了他最初的神智。

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了。

他有來世，可我卻並非不死不滅。

封行，我因你而生，為你而死，不欠你什麼了。

隻願你能重新做回那個清風霽月高高在上的封行法師。

紅塵這一遭，真是走得相當窩囊啊。

——完結

番外

魅姝消失的那一刻，我找回了道心。

撿起地上僅存的一片桃花花瓣，我將它放在了心口處。

隻要我的心在跳動，那魅姝就永遠在陪著我。

為了贖罪，我走遍九州，嚐盡人世間的冷暖悲歡，為身處在痛苦中的百姓佈下福澤。

功德修複圓滿，我也在一座古刹停下了腳步。

滿頭白髮的我，心底無比寧靜，心口的桃花冇有枯萎，就像魅姝在永遠陪著我。

春風拂麵，飄來陣陣桃花香，我坐在桃樹下，捂著心口，闔眼長眠。

魅姝，你要來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