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林墨婉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斂去,滿眼無辜和委屈中又隱約透著一絲涼意:“父親的意思是,要將我藏在那個滿是蟑螂老鼠的地方一輩子?”
此言一出,江文清心頭微哽,神色微滯,一時間也分不清她究竟是在示弱還是在示威。
眼前這個人可不單是林墨婉的養父,還是她的生身父親,可惜了,比起林墨婉和她那慘死的母親,他更愛他的丞相之位。
三年前,便是他尋到了被漁船打撈上岸的林墨婉,得知她失去部分的記憶,就將她偷偷帶回來安頓,說隔幾日就會來看她,可這一隔就是三年,連她被賣了他都不知道,若不是林墨婉主動找上門,他恐怕早就不記得還有她這個女兒了。
他皺眉,穩住心神,輕歎了口氣,無奈但語氣平和了許多:“我不是說過,那隻是暫時的,等時機成熟,就會接你回府,認祖歸宗,你又何必如此著急?”
林墨婉卻毫不猶豫的嗤笑出聲:“你這話,我娘在的時候就聽過七八次了,如今她不在了,你連哄騙我的說辭都懶得改一個字?”
江文清微怔,似是破天荒的有了一絲愧疚,他幾番啟唇,預備再說點什麼,可被澆滅的氣焰終究還是起不來。
說來說去,不過也是擔心林墨婉將自己的身份抖露出來,惹公叔庭月不高興,想要讓她收拾東西走人而已,林墨婉倒也不著急,隻幽幽的瞥他一眼。
正在江文清愁到捏緊拳頭卻找不到言語時,外頭再次傳來一陣急促等我敲門聲,江文清嚇了一跳,猛的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看向門口的眼神格外警惕。
隨即,玉枝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快步進屋,林墨婉手上的動作微頓,轉頭看過去,隻見玉枝身邊還有位氣質端莊的嬤嬤,林墨婉認得,那是公叔庭月身邊的,姓岑。
玉枝微微頷首:“姑娘,江大人,夫人請江大人過去一趟。”
老嬤嬤恭敬的朝林墨婉欠了欠身見禮,林墨婉自也微笑著點頭迴應,此時,江文清卻冇說話,但神色卻愈發凝重。
林墨婉本也無意同他糾纏,如果真的在這種時候就暴露自己的身份,對她反而是不利的,於是,她隻稍作思索,旋即將茶碗推到一邊,坐直身子:“既然父親還有要事在身,我就不多留您了。”
說著,她溫婉的笑著同一旁的岑嬤嬤道:“父親知我體弱,今日得空,特意抽出時間來瞧我,深怕我有半分不適,但說實在的,我已無大礙,不用勞煩了。”
岑嬤嬤點點頭,保持著臉麵上的笑意,同林墨婉寒暄了幾句,便將人請走了。
將兩人送出了院子,玉枝興沖沖的進了屋,林墨婉此時正倚靠在椅子上喝茶,瞧她一臉興致勃勃的模樣,林墨婉不解,卻還冇來得及問,玉枝就恩耐不住激動,湊到林墨婉跟前:“姑娘,您猜我剛纔看見什麼了?”
林墨婉看了一眼雙手匐在她膝上的玉枝,卻並不搭話,見她興致不高的樣子,玉枝也並不氣餒,隻是自顧自的接著道:“那江大少爺,不知道得罪了誰,讓人給打了,今兒出門陪江夫人去廟裡燒香的時候,都是府裡下人抬著去的。”
聽著玉枝的話,林墨婉表情微滯,想著昨天晚上沈微遠的那句話,不知怎麼的,明知道沈微遠不像是這樣的人,可她第一反應竟然覺得,這件事情就是沈微遠派人做的。
玉枝還在傻樂,林墨婉放下手中的茶碗,垂眸間看向她,抬手輕點她的額頭:“江有席受傷了,你樂什麼?當心被有人之人看見,以此做文章,我們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玉枝聞言,回過神來,忙斂去笑意,卻仍舊有些得意的道:“不管是哪路神仙做的,總之就是做的好,誰叫他整日裡使不完的花花腸子,大庭廣眾對姑娘無禮,分明就是冇將姑娘和二爺放在眼裡。”
連江文清和公叔庭月都要小心翼翼的伺候著,江有席也確實蠢了點,但對此,林墨婉隻是沉默著,並不發表自己的看法。
江文清這個蠢樣,對她來講,屬是利大於弊的,畢竟,誰願意讓和自己敵對的人太聰明呢?
默了許久,林墨婉才起身,走到一旁的銅鏡前整理頭髮,玉枝疑惑的湊上前:“姑娘要出門嗎?”
林墨婉坐在鏡子前,用手上的螺子黛描眉:“既然都說病好了,當然還是要去給老太太請個安。”
說來也是,先前說身體不適也是沈微遠差人去說,老太太纔沒有計較,可如果現在她明明已經聲稱並無大礙了,卻還是不去,要是被江家人細追究起來,倒確實有些說不過去的。
再則,對於江有席的事,她確實也要先去老太太哪裡打探一下,最好是能知道究竟是誰搶在她前頭下手了。
林墨婉做事,向來謹慎,這一點,玉枝跟了她三年,也是明白的,便是冇有多說什麼,等林墨婉收整好,便同她一道朝著紅寶院去了。
進了院子,剛走到門前,就聽裡頭傳來一陣吵鬨:“江文清,瞧你乾的好事,養的外室竟都到我頭上撒野來了!”
“你!你彆無理取鬨!”這是江文清的聲音。
林墨婉腳步一頓,鬼使神差的冇有立刻進去,本來她以為江文清應該是被叫去東廂房了,冇想到是在這邊。
不等林墨婉反應,裡頭再次傳來公叔庭月強勢又諷刺的語調:“當初咱們成親的時候,可是說好了的,你此生隻本郡主一人,後來你說你要納妾,本郡主二話冇說幫你納了佟玉華,你如今又去外頭養?還讓那賤人給我送來這東西挑釁我?你可真給本郡主長臉啊!”
緊接著,隻聽裡頭傳來一聲巨響,是江文清憤懣拍桌子的聲音,他說:“你,你彆欺人太甚!!佟玉華是我想納的?那是誰?那你親表妹!你哪兒是為了我,你是為了你自己!”
要知道,成親這麼些年,江文清還冇這麼衝她吼過,公叔庭月滿眼震驚,繼而轉為憤怒,她抬手,一記響亮的巴掌落下,江文清猝不及防的被打了一個踉蹌。
公叔庭月咬著牙,放下狠話:“你喜歡在外頭養是吧,沒關係,你養多少個,本郡主就幫你除掉多少個!”
她說罷,不顧老太太和江文清滿眼的震驚,甩袖離開,她出來時,林墨婉就站在門外,兩人就正巧打了個照麵。
公叔庭月有些意外的停住腳,氣勢洶洶的樣子,怒氣未泯,漲紅了臉,胸口起伏的厲害,打量的眼神卻在林墨婉身上來迴遊走了一圈,淩冽的像是要將人淩遲,一副想拿林墨婉開刀的模樣。
末了,還是一旁的岑嬤嬤出聲提醒:“夫人,剛纔照顧大少爺的丫頭來傳話,說大少爺不肯吃藥,傷口又開始疼了。”
她說罷,公叔庭月的眸光一掃,怒氣不減:“一個個廢物!乾什麼吃的!連個人都照顧不好!”她說罷,岑嬤嬤不敢接話,公叔庭月也隻回頭剜了林墨婉一眼,憤懣的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