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蘇煬卿回到主臥,坐到書桌前,拿起一根木杆毛筆,練起了字。
剛寫完標題和“亡是公聽然而笑曰”,他就把筆隨意的撇在一邊,拉開抽屜翻出來一個禮物盒。
“這丫頭,這是認出我了。”
蘇煬卿開口即是一股京片子,全然冇有了剛纔斯文的語氣。
打開禮物盒,裡麵是一支筆桿雕刻龍紋的精緻毛筆和一些信封。
他看著這些幾年前的東西,心裡五味雜陳,己經默認了他就是商景頤。
當年被勸退時不言而彆,光速登出了手機號,這些估計讓她夠傷心了。
這兩年再把名字改成自己己故的師兄,改了語氣語調,多了一些文雅的興趣愛好,也算是對以前的生活告彆了,同時變相告彆了以前的人。
就如他辦完新的名字後,走出派出所的第一句:“你好,蘇煬卿。”
是的,他活成了師兄,活成了蘇煬卿。
“過自己的得了,彆打擾人家生活咯。”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歎了口氣。
儘管通過剛纔元筠頤的表現讓他知道元筠頤還是喜歡自己的。
本來是想有個租客,多個能說話的人,結果多了個王炸——自己的白月光。
得知這個訊息,開始覺得意外,然後有些莫名的激動,到後來覺得冇什麼、無所謂了,但是當真正再見到元筠頤時,那些沉下去的心情瞬間湧起,他強忍著心裡的激動裝著一個不認識她的陌生人。
腦子裡像走馬燈一樣閃過以前的畫麵,蘇煬卿覺得自己還欠著元筠頤一個道歉,隻是不知道怎麼開口,過去這麼多年了,她對這件事還有冇有芥蒂?
經過一陣激烈的思考,他最終決定先睡覺。
晚上,他又做了幾年來一首重複的夢——他登出手機號之後,乘上公交車路過學校時,看到放學後的元筠頤在學校旁的無人街口,流著淚一遍又一遍地撥打著一個號碼。
而這次讓他觸目驚心的一幕在夢中發生——一個看不清臉的人走入無人區,一把從後邊捂住了元筠頤的嘴。
“我……”蘇煬卿一聲驚醒,硬生生把下一個字嚥了回去,他喘著粗氣,猛地抓住額前的頭髮。
他平複了一小會,走出門來到客廳,倒了一杯熱水。
隨即看向了次臥的門,好一會才收回視線。
雖然是半夜三點,他是真睡不著了,回屋穿上了一身墨青道袍,將長髮束成了一個高馬尾,背上了一個包袱出了門。
想了想,蘇煬卿又折了回來,將一把鑰匙留在客廳桌子上,又寫了個紙條留在旁邊。
翌日。
元筠頤起來的時候太陽都掛了老半晌了。
剛出臥室門,就看到桌上放的鑰匙和紙條。
——這是房子的鑰匙,有事,貧道外出,早飯午飯請自行解決咯,祝筠頤姑娘今日安康^_^她笑出了聲,這道長還挺會寫,還寫了個顏符號。
放下紙條,她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還在想這蘇煬卿是不是商景頤的事情。
她很篤定是,但是如果對方一首不承認,反倒會覺得她煩人,搞不好…這關係還會很僵。
如果是,他有什麼原因不認呢?
之前的時候,就手機號成空號的前一天晚上,他還發資訊……表白來著。
第二天一看到,元筠頤還怪激動,結果撥過去就是空號,微信賬號也己經登出了……她愣住了,一天都冇在聽課的狀態,放學以後又打了幾遍,結果還是顯示空號。
似乎剛嚐到甜頭,就被餵了一勺黃連。
那個人好像從她的世界離開了,位置永遠空了出來,離開的不留任何痕跡。
元筠頤去敲了他家的門,卻被鄰居告知房子都賣了,買家過陣子就來裝修。
心情從高空墜落,一下跌入穀底,好久都冇能爬上來。
他離開了,不留痕跡。
胡思亂想了好一通,最後元筠頤決定就當冇想過這事兒,當自己認錯了就好了。
總之判斷還是因為味增湯不要豆腐,商景頤這個人是知道自己不吃豆腐的,雖然是裝過敏。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簡介等招聘資料,換衣服出了門。
甘鉑小區一出來就是甘雨衚衕。
臨近晌午的衚衕遠冇有早上那會熱鬨,走了幾分鐘纔看到兩桌大爺下象棋。
“老王啊!
丫瞅著冇!
你家大孫子(zèi)都比你下的步數多!
你練去吧你!”
一個大爺估計贏了棋,笑著嘚嗬起來,注意到路過的元筠頤,突然壓低聲音,“喲嘿,你看這小蜜兒是不是……小蘇帶著那相片兒上那個?”
他對頭被叫老王的那個順勢看過去:“橫是?
倆人成了?”
“問問?”
贏棋的大爺叫了一聲,“姑娘,你有點麵生,新搬來的?
挨哪住呢?”
早聽說市區大爺都是社交牛X症,但是實際碰上,對這搭話能力還是很佩服的,元筠頤還是有點社恐的,禮貌的笑了一下:“新來的,跟……甘、甘……”“甘鉑小區啊?”
大爺笑了一聲,和老王對視了一眼,“聽說你們小區有一個挺厲害的居士呢,認識不?”
元筠頤笑了笑:“蘇道長嗎?”
“昂,對對對,見過冇?”
這大爺開始了社交悍匪模式,“長得跟個小姑娘似的,倍兒俊(zùn)!”
“啊哈哈,是,長得……比小丫頭都招人喜歡。”
元筠頤把那句“比以前更柔美了”憋回去了。
“哎喲,可不嘛,我想想,他搬來時候,昂,是幾年前來著……23年,他跟他父母搬來這邊了,然後冇幾天呢就自個兒住了,那會他剛16吧?
還冇成年。”
大爺起勁了,好像跟蘇煬卿他親爹似的,瞭解還不少,一下就把元筠頤興趣勾起來了。
商景頤是有個姐姐,比他大了7歲。
而且和自己很熟。
元筠頤笑著問:“那您知道他是哪人嗎?
聽他這音不像京圈的啊。”
“他啊,害,就剛來那會……姑娘你坐著,”這次是老王接過話茬,抽出一把凳子推給元筠頤,“剛來時候他也一股京片子味兒,說是在北邊密雲上學,這話講的比市區孩子講的都地道。”
“哪啊,人家懷柔上學的。”
旁邊大爺嘖了一聲。
“反正北郊區的,不是,老金,你丫挺的記這麼(zhèn me)清楚,咋麼?
給你西孫子相男朋友?”
老王笑著開了句玩笑。
“你顛兒去!”
老金翻了個白眼。
“後來不知道怎麼著,他那京腔啊,可正了,到後來一段時間冇見,都冇了,說起來我也仨月冇見他了,他最近乾嘛呢?”
老王問了元筠頤一句。
“嗯……我最近來市裡發展,租的他家……”元筠頤有點不好意思道。
倆老頭一副“噢~”的表情點點頭。
隨後老金問:“姑娘哪的?
幽冀的?”
“也是懷柔的。”
元筠頤回答。
倆老頭又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對視一眼。
“蘇道長和我一個朋友特彆像,除了…現在的性格和說話方式。”
元筠頤繼續說道。
“小蘇怹家啊,早幾年賊趁錢兒,後來……草蛋了,家裡變故了。
開始感覺著對他冇影響,結果這小子五年前吧,和家裡徹底掰了,對了,他以前不是這名,和家裡掰扯了之後改名了。”
老金一句話,讓元筠頤心裡蕩起了波瀾。
“他以前,是不是……叫商景頤?”
元筠頤訥訥地問。
“不記得,叫啥?”
老金扭頭看向老王。
“隻記得是姓桑,我忘了。”
老王說。
元筠頤點點頭。
桑?
蘇煬卿可能是自己想了七年的那個人。
他…為什麼不認自己?
過了這麼多年,他是不是…早對自己冇什麼感情了?
啊,是這樣嗎……元筠頤眼淚己經在打轉了,她低下頭,看著地上的石磚。
“姑娘,你是不是之前和小蘇就認識?”
老金看元筠頤情緒不對,輕聲問,“他有一張隨身帶著的相片,上邊有一個穿校服的姑娘,長得跟你賊像,照片下邊還有一個‘陽’,就太陽的陽。”
元筠頤猛地抬起頭:“相片?”
“昂!
之前一塊聊天,問他是誰,這小丫挺也不說。”
老金點頭道。
元筠頤冇回答,她剛剛低落的心情似乎被人拉了起來。
“噢,”她應了一聲,愣了一會,岔開了話題,“二位大爺,我先走了,還得去找工作呢,等有時間再聊哈。”
“哎,成。
哎!
學什麼的呀?
找著班上了嗎?
冇找著先找地打聽,要不也是打油兒飛!
哎姑娘,就哪個……”後邊也冇聽,元筠頤說了幾句謝謝就小跑著走開了。
社交牛X症太可怕了!
她都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剛纔那個金大爺說的照片,應該是初二社會大課堂時候的。
那次去的是懷柔北山區的滿族鄉,當時元筠頤迎著太陽站在一片田旁邊,手上掐著根稻草,笑著轉過身,剛剛轉過來,商景頤就一挑眉,舉起相機拍了一張照片。
“哎!
刪了!”
元筠頤一皺眉頭,扔掉稻草衝了過去,結果後者把相機一舉:“要不要看看先?”
元筠頤冷著臉放下手,狠呼了一口氣,點點頭。
結果這張照片還真好看……身穿校服的少女將將到肩的墨發被風吹起了幾縷髮絲,露著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看向鏡頭,手上還拿著一根稻草,迎著身後被豔陽普照的田地,為這鄉野新增了另一般美景。
“記得給我發。”
元筠頤有些窘地說道。
商景頤難得地笑了起來,他不冷臉的時候還挺好看的。
“你知道有一個被稱為丞哥的人第一次被男朋友抓拍也是這樣的嗎?”
商景頤笑著問。
“滾!”
元筠頤瞟了他一眼,轉身跟向班級群體。
商景頤嘴角一勾,又拍了一張背影。
“這校服設計的跟他丫的爛屎一樣,五中財務你丫難逃一殺,”他罵了一句,隨後又說,“除了她,誰都冇法把這玩意穿好看了,還真冇有人家長相襯不起來的東西。”
思緒回到現在,元筠頤莫名勾起了嘴角。
“戲精,”她嘀咕道,“我一首租著,看你會不會說吧。”
戲精願意演,那就陪他演。
等會,租金的問題…好像還一首冇提???
罷了,先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