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平，篙筏撐霧行。山去雨末人空，林靜落鳥聲】

未記年，端國中州。

玄紀城外的雲來山，晨霧漸漸散去。太陽從雲層裡出來，懶懶地走著。

臨近正午。

通往東州，凸凹不平的小路上，腳步匆匆地，走來三個大人和一個孩子。

他們斜挎著包裹，一副平民打扮。身上的衣服大多不整，袖囗或前胸有著零星的血跡。

手握腰間的利刄，邊走邊回頭望著。

少年大約十五六歲，身穿白色的短衣短褲。麵色平和中，帶著幾分堅毅。

額間少許汗珠已經微涼，顧不得擦拭。小跑著，夾雜在隊伍的中間。

可能走得快了些，路況不好，原本整潔的靴子上添了些草泥。

“嗷嗚————，”一聲長嘯從不遠處的林中傳來。幾隻鬆鼠慌亂地跳躍著，驚起樹上的鳥兒，叫著，四散飛去。

突然，叢林裡躥出一隻猛獸。渾身黃底色的黑狀條紋，頭頂上一個大大的“王”字。

“不好，有老虎，快快保護小王爺。”

眾人抜出快刀，將少年圍了起來。老虎也發現了他們，低吼著，靠近。

雙方短暫的對峙著，

一個速跑飛躍，老虎打亂了他們的陣形。

前爪快速撲倒一個人。

“讓小王爺，先走。”被老虎踩住的人高喊著，老虎一口下去，那人便冇了氣息。

剩下的人，一個直接昏了過去，另外一個慌不擇路，跌到了崖下。

老虎追了上來，撲跳著，奔向少年。

白衣少年表現出少有的冷靜，他靈活、沉著的和它周旋著。

瘦小的身體，在密密麻麻的灌樹叢中，奔跑著，時隱時現。

不一會兒，他跑過溪上的石橋，猴子般的，爬上了一棵古樹。

老虎很快追了上來，它喘著粗氣，低吼著。在附近的草叢裡轉著。

少年渾身是汗，早已濕透。騎在樹杈上，兩腿緊緊地合攏著，抱著樹。屏住了呼吸。

一動不動，眼睛死死地盯著下麵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老虎張開大嘴，打了一個哈欠。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停了下來。

兩眼向遠處望了一會兒，林中一片寂靜。它不再行走，臥在樹下的草叢裡。

少年輕輕的出了口氣，咚咚的心跳，平緩了一些。他試著動了動腿，腿麻的像一塊木頭。

正想慢慢地將腿收起，用手去捏，可怕的事發生了。

汗水和溪水弄濕的靴子，噗的一聲，落在了草地上。

老虎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抬頭一看，發現了少年。

它又興奮起來，圍著樹轉著，前爪使勁地向上攀著，鉤著。後腿用力彈起。

剝下來粗糙風乾的樹皮，散落了一地。

咆哮著，一次，又是一次地上衝。

巨大的力量，撞得樹葉嘩嘩直響，深深的劃痕遍佈樹身，終於，它成功地爬了上去。

鋒利的爪子，開始朝目標一步步逼近。少年退著，枯老的樹枝發出咯吱吱的響聲。

少年越爬越高，已無退路。老虎低吼著，向前又邁了一步，樹乾開始向下傾斜。

“咯吱吱，咯吱吱，”突然哢嚓的一聲，老虎和少年重重地摔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醒了。

他緩慢地支撐著身體，向前爬著。靠在一塊石頭邊上，坐了下來。

腿傷了，疼痛不止。鮮血正不斷地，從衣褲裡滲出來，染紅了草地。

不遠處的老虎，突然一個滾兒，從地上爬了起來。

少年驚恐地看著，向後靠著。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一步、一步，越來越近……

突然，不知從哪裡飛來一顆流蛋。正好打中老虎的前額，蛋殼裂開，頓時，白色的粉末像晨霧一樣將虎身籠罩。

它臥下來，嚎叫著，用前爪使勁抓撓，揉搓著。

無濟於事，進入眼睛的粉末，越揉越多。

眯了眼的老虎，開始抓狂。它咆哮著，在林中四處亂撞。

最後，嗚嚥著逃走了。

林中又恢複了寂靜。

一位高束銀髮的長者揹著藥簍，身穿灰布長衫。白底布鞋，腿紮綁帶。

下到崖底。來到昏迷的少年麵前。

從簍裡拿出一些新摘的草藥，用杵在石裡搗了幾下，將葉汁滴進少年的傷口。

利索地用布包好傷腿，將少年失落的靴子穿好。背起他，下山去了。

走了十幾裡路，太陽也累了，漸漸地沉到西麵的山裡。

黃昏的山林顯得格外的肅穆，穿過野花稀落的草地。

在清澈的溪邊，一縷炊煙直直地，升向天空。

林間的一片空地上，幾間草屋出現在眼前。

兩隻柴狗相互叫著，搖著尾巴跑了過來。

“木聲，木聲一——”

長者大聲叫著，進了籬笆圍牆的院子。

此時，一個青年男子跑出來。

“爹，你回來了。”

“快，快將他抱進去躺下。”少年依然昏迷著，冇有醒來。

被子蓋著的少年，

嘴唇泛白，兩眼緊閉。老者從被子裡，托出少年的右手。

切了一下脈。脈象有些微弱，並無大礙。

木聲端來熱水，老者清洗了少年的傷口，重新上藥。又給他喝了口服的，這才放下心來。

洗了臉，木聲端上來了飯菜。

“爹，他是什麼人？”木聲問，

“看他穿著，不是咱們山裡的。”

“彆殺我，彆殺我。”少年突然在床上，大聲喊著。

父子二人，匆忙放下碗筷。提著燈到了床前。少年滿頭大汗，口中呻吟著。劇烈起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半天，老者擦了擦他額頭上的冷汗。少年翻了一下身，不再說話。接著，又沉沉地睡去了。

“爹，這個孩子會不會和靈王有關？”

“你怎麼知道？”

“白天你不在家，來了一群官兵，說要追拿要犯，靈王的次子在逃，還留下了畫像。”

“快些拿來。”

老者催著兒子。

木生從櫃上拿來佈告。藉著燈光一看，老者大吃一驚，自己所救正是畫像之人。

旁邊清楚地寫著幾行小字，

靈王肖玉謀反，誅滅九族。世子乘亂逃走，如有遇到者，綁縛見官者賞金千兩。如遇反抗者，人人皆可殺之，如有知情不報，私通窩藏案犯者，與其同罪。

老者放下佈告，走出草屋，左右環顧，一片寂靜。隨手關好院門。

“木聲，小王爺不能在此久留，你快去靈都寺找你師叔。

切記，隻能告訴你師叔本人，不可讓外人知道。”

“是。”木聲說完，出門上馬，連夜奔靈都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