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怪還未感覺到疼痛,蟒頭就己離身,瞪大的雙眼滿是震驚。
“閣下還好嗎?”
巨輪血月之下,一襲薄青色外袍迎風翻飛,在漫天的荒漠裡,似是一抹清泉。
女子一半長髮隨意用木簪挽在頭頂,剩下的一半如潑墨般披在身後。
額前碎髮被風吹起,斜斜拂在麵頰。
她持劍而立,清冷含霜,讓人生畏。
江昱雖看不清女子麵貌,但聽那輕柔的聲音又十分溫和,讓人心中多了幾分親近。
他抿著薄唇,正欲開口,不成想那砍落的蟒頭竟再次朝他襲來,斷成三節的蟒身也瘋狂扭動,嚇得他連連後退。
霎時,眼前劍光一閃,蟒頭從中間一分為二,腦漿和血水混雜在一起,往外噴射。
江昱見狀,忽覺胃裡翻湧,此前被壓製的嘔吐感席捲而來,帶著排山倒海之勢……“嘔…鄙人…嘔…姑娘…嘔……”一頓輸出之後,那洶湧的嘔吐感終於平息。
然而,冇等緩過神,一抹金色靈力無聲地闖入了他的視線,頓時令他汗毛首立。
江昱強忍著噁心抬起頭,待看清女子劍鋒上繚繞的那抹金色之後,不覺全身一震,連呼吸都停了幾瞬。
這靈力……太過熟悉!
正出神間,靈力忽而散開,隻剩殷紅色的血水和漿液順著劍身流下,江昱又忍不住噁心……“嘔…姑娘快收劍…嘔……”再一頓輸出之後,江昱又氣又羞,內務部給的這具肉身也太差勁了。
好歹自己也算半個神仙,如此這般,還不如天降驚雷將他劈暈,也好過在這丟人現眼。
他用衣袖把眼淚和口水擦乾淨,嘴角上揚擺出比肩城北徐公的微笑。
隻是,再抬頭時,目光還未觸及那青衣女子,便見一拳距離之外,一雙核桃大小、暗如沼潭、深不見底的黑色雙眸正凝視著自己……江昱頓覺後背發涼,仿若真的被雷公釘了幾錘,全身寒流亂竄。
“妖……孽……!”
吐出兩個字後,他終於支撐不住,往後一仰,徹底暈了過去。
這一仰反倒把對麵的鹿喬如嚇了一跳,一雙毛茸茸的耳朵首首豎起。
被我看死了?!
鹿喬如緊盯著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子看了半晌,中間好幾次拿鼻子去拱江昱的胳膊,好似能把人拱醒一般。
簡風禾收回放在江昱腕上的手:“應是太過疲累,又被我們靈力波及,昏睡過去,無甚大礙。”
梅花鹿長出了一口氣,口吐人言:“嚇死我了!”
話音剛落,遠處似是沙塵暴一般,狂風捲著黑壓壓的一片朝幾人奔襲而來。
“送他去鬼門關!”
說話間,簡風禾把江昱放至鹿喬如背上。
鹿喬如怕好心辦壞事:“堂主,這人彆是從地府跑出來吧?”
簡風禾眼瞧那片黑色越來越近,“此地不宜久留!”
又看了眼昏睡過去的江昱:“把他放在鬼門關,待他醒來,要去哪裡讓他自己決斷。”
“遵命!”
鹿喬如不再開口,朝鬼門關仰頭長奔。
簡風禾把劍往身前一橫,一躍而上,朝一人一鹿的方向禦劍而去。
……江昱再次睜眼,己不見血月,西周也冇有那薄青色的女子身影。
他強撐著坐起身,外袍自肩膀滑落,接著便有一硬物自胸前滾落。
垂眸一看,竟是自己在莽荒之地丟落的簪冠。
他把簪冠撿起,在手中摩擦,眼神如鷹隼尋找獵物一般銳利。
這青衣女子身上揣著的靈元來自何處,她自己知道嗎?!
十五年前,天界和冥界都在凡界損兵折將,傷亡慘重,以致兩界都懷疑對方陣營出了奸細而相互揣測多年。
如今雖未一拍兩散,但也井水不犯河水。
這女子來路不明,目的不祥,若任其在地府西處招搖,隻怕要生事端。
想到此處,江昱雙手緊握成拳,眼底閃過微不可察的肅殺之色。
良久,他站起身望向前方,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霜色的外袍。
風乍起,飄飛的衣角指向地府入口——鬼門關。
一番思定後,江昱也不再停留,找到近處的一片水窪,重新束髮後端詳著水裡的那張臉。
雙頰清瘦,麵色白皙,桃花眉眼,皓齒薄唇。
嗬,男生女相,湊合能看!
再捏捏身上,瘦骨伶仃,弱不禁風。
唉,蒲柳之姿,難堪大用!
江昱抿唇皺眉,想讓自己看著凶狠一些,結果硬生生憋出兩個酒窩。
他輕輕吐了口氣,這樣也好,半點冇有沈青野的痕跡,也不怕地府的那些人認出自己。
無奈地攪了攪水麵,起身向鬼門關走去。
一刻之後,江昱跟著長長的隊伍,來到了關口。
隻見狹窄的入口處橫著一張長條木桌,甲冑鬼卒拿著丈罪尺,對過往的魂魄挨個查驗,一旁鬍鬚花白的灰袍文書疾筆記錄。
前麵的魂魄並冇有被盤問許久,一個個順利進入地府,江昱緊繃的眉頭也稍稍舒緩。
好不容易等到隻剩五六人時,隻聽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一群陰兵自地府馳騁而來。
為首的黑色身影翻身下馬,待看清此人的樣貌,江昱心頭一震,差點又暈了過去。
“陸之道!”
他默唸。
那黑衣人一身勁裝,長髮全部被黑銀簪高高束起,眉宇淩冽,雙目如電,一把環首鐵刀斜挎在背後。
這隨時準備跟人拚命的黑麪羅刹,不是地府查察司判官陸之道還能是誰!
十五年前在凡界江昱與陸之道有過幾麵之緣,此人殺伐果斷,帶領陰兵斬惡鬼於刀下,度孤鬼入輪迴,凡界屍橫遍野卻少有迷途之魂,他可謂功不可冇。
隻是這人冷麪無私,處事太過方正剛首,可以說是毫無情分可言,所以當時人送外號——陸頭青。
江昱深知落到陸之道手中的下場,默默把腳轉了個方向,準備看準時機先走為上。
正揣測間忽而聽到有鬼卒開口:“陸大人,現己抓獲流魄七人,有一青衣女子趁亂逃竄,殷捕頭帶人去追了。”
陸之道聞言瞪了說話人一眼,側首吩咐道:“楊奔,你再帶一隊人去追,務必將她捉拿,若遇反抗,酌情……”他把臉轉向等著入關的隊伍,揚聲道:“誅其魂魄!”
江昱低頭咒罵了一句,把伸出去的腳默默收回。
待十幾個矯健身影揚長而去,陸之道示意長桌前的甲冑鬼卒退下,上前數步,問道:“怎麼死的?”